奥斯卡最佳影片绿皮书,把人的孤独解剖
2月24号的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的颁奖礼上,美国电影《绿皮书》在最佳影片的评选中击败了登顶声更高、艺术感更重的墨西哥电影《罗马》,此一节,被相当数量的评论者看作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对“政治正确”的妥协。
俗话讲“文无第一,武无第二”,奥斯卡奖的评选体现的也是主观的一种,观众似乎没必要在“最佳影片是否实至名归”的问题上过度纠缠。
客观上看,《罗马》私人化的角度,先天就决定了它接受度的局限,在整个奥斯卡的评委已经由过去的三千人变成七千人的今天,如此大基数的人去评选一个奖项,那些比较私人的、先锋的主题,一定会被排除在大众的首选之外。
而《绿皮书》故事背景的特殊与敏感,在以美国人为主体的金像奖评选中,这种情感认知度会帮它加很多分。美国的种族歧视由来已久,甚至到现在都余波未尽,由此引发的思考,也更令作为评委的观众感同身受,这种感性的力量要大过一切理性的力量。
有人可能会说,自己没有经历过美国的历史,生活在国内也遇不到种族歧视,为什么看过《绿皮书》之后,内心仍然深感触动呢?
我想说的是,伟大的电影之所以伟大,它的内涵一定是普世的、是关乎人性的、是经得起推敲与检验的,《绿皮书》如果仅仅是在讲种族歧视这一件事,那么它也就拿不到奥斯卡的最佳影片了。换言之,如果我们仅仅将它看做是一部“玩黑白梗”的俗套喜剧,那么我们倒该反思一下自己对于艺术杰作的态度了。
看完《绿皮书》之后,我想起了女作家蒋方舟很多年前写过一篇名为《长安青年》的文章。《长安青年》的中心思想总结起来就是:一个社会不应当先放弃一类人,如果一类人知道自己是被放弃、被歧视、被轻看的,那么他们即便原来是不坏的,最终一定会逼上梁山,亦步亦趋地堕落下去。
原因很简单,不是他们自暴自弃,而是社会已经给他们预设了命运的剧本。就像《绿皮书》中的谢利博士,任他才华横溢、学富五车,也未能改变白人划定的世事。
黑人谢利住在纽约的象牙塔里,出入于达官显贵、社会名流之间,过着用金钱与名誉堆积起来的上等生活,但他无比孤独。
什么是孤独?心理学家荣格的解释是——“孤独并不是来自身边无人。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是,无法与他人交流最要紧的感受。”
谢利可以用钱买来一切,唯独买不到发自内心的爱与尊重。
在谢利与白人司机托尼发生争吵的大雨中,谢利委屈又愤怒地朝着托尼咆哮,“那些富人付钱请我演奏,因为这样能显得他们很有修养。当一切曲终人散,对他们而言,我又变回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黑”。
谢利的心声,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我们真的陌生吗?
举个职场上的例子。
是否当你为公司呕心沥血、加班加点甚至登台亮相的时候,你是众人眼中、老板眼中的樽前客、座上宾;而当公司“节约成本、调整方向、清除平庸员工”的时候,你是否又成了普通到可以任意替代的无名小卒,成为了最先被扔下车、抛下水的那一个呢?
《绿皮书》的细腻,在于它透过种族的外延,洞悉了所有歧视的本质,那种东西是相似的,用“虚伪”二字足以概括。
虚伪就是,富人(白人)设定了社会的运转逻辑和模范标准,但当一个黑人用白人的方式获得了胜出,他只是在表面上被承认,是配在纽约一隅苟且而活。当他鼓足勇气南下,等待他的仍是滞后、狭隘观念的迎头痛击,仍是不被接纳与不被尊重。
谢利能在庄园主的家里弹钢琴,能吃东西,但当他想要用卫生间的时候,却被驱使到一间简陋的、充满着殖民时期特色的厕所去方便,这一处赤裸真相,就足以掩过前面无数的繁文缛节。
更可悲的是,谢利的同胞也不接纳他,对他冷嘲热讽。电影中有诸多桥段体现了这一点。
去年国内上映过一部传记电影,叫《传奇的诞生》,是讲球王贝利的。里面的剧情和《绿皮书》也有近似处。
巴西队的白人移民觉得自己可以和瑞典队的白人平起平坐,觉得自己可以免于受欧洲白人对自己那些黑人队友的歧视。但他们错了,在瑞典人眼里,这些移民后裔已经不能算是纯种白人,他们和巴西黑人一样。
那位意大利后裔终于明白,原来自己已经是巴西人了,要对方看得起自己,不是靠跟对方攀亲拉戚,而是靠能力、靠成绩把对方打服。所以他去跟贝利鼓劲,让贝利勇敢去踢巴西人自己的足球,没必要按照欧洲人的方式去做。
这般纠结的心理活动,无疑是《绿皮书》中谢利博士“我不够黑、不够白、甚至不够男人,我特么到底是谁?”的翻版。在酒店的阁楼上,托尼目睹了谢利的孤独,他没办法效仿他的乐团成员,同别人任意攀谈;当谢利因为同性恋的取向被捕,他更深刻的孤独自此显露无疑,作为黑人的他连抛头露面都是不被允许的,他又如何能够找到所爱呢?
片中人物最孤独的地方,便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孤独,以为他已经得到了生活的安慰,已经与命运和解。
事实并非如此。就像《大佛普拉斯》提到的那样,人的内心世界,往往为人忽视,往往波澜万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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